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滿族台客鈕承澤 出大宅、闖銀河

  • 2010-02-07
  • 高有智、黃哲斌/專訪

 光陰故事多舉足知輕重▲鈕承澤迄今仍收藏外公留給他的手錶。(姚志平攝)

 

 

   鈕承澤,一個電影界不曾陌生的名字,他拍《艋舺》捕捉八零年代華麗生猛的「台客」風味,在古老的萬華區尋找一抹熱血青春的色彩,他的身上流有滿族的血液,他也是名將之後,從小生長在將軍府邸,但他更想述說的卻是屬於這片土地的故事,這一代共同成長的回憶,標榜獨樹一格的「外省台客」旗幟。

 他的父親鈕驊源於滿清貴族鈕祜祿氏,來台後懷才不遇,罹患罕見的「運動神經元萎縮症」(俗稱「漸凍人」),鈕承澤一度想逃離面對病床中父親,父親的悲慘情境始終成為他心中最大的恐懼陰影。鈕承澤談起家族故事,彷彿穿梭時光長流,從貴族的沒落,大宅院的童年,連結到學生時期的狂狷不羈,回憶中既有華麗炫目,又有低潮陰暗,交織成他生命中獨有的衝突美感,以下是他的訪談紀要:


 外公是將軍 從小住在四百坪府邸


 問:可否談談你從小生長的背景?你對外公與外婆的印象?


 答:我生長的嘉禾新村,非一般印象的眷村,沒有竹籬笆,外公張載宇是將軍,分配到台北市永春街的宿舍,國防部蓋了獨棟四百坪房子給外公,我從小就和外公、舅舅一家子住在一起。


 外公是我這輩子最尊敬的人之一,飽讀詩書,人品高潔,不愛與人爭。外婆也是大有來頭,她的爸爸孔華清是陝甘督辦,是馮玉祥的拜把兄弟,相傳當時還能自己印鈔票。


 兒時曾用過老蔣的廁所 吹噓半天


 問:你和外公相處有無印象深刻的故事?


 答:外公很疼我,從小就會帶我到處逛逛,有一年的大年初一,他開著吉普車到了一個幽靜小徑,每隔三、五步就有人站崗,當時他問我要不要進去,我原本感覺很無聊就拒絕了,後來才知道那是蔣介石總統的官邸。還有一次,外公在革命實踐研究院工作時,我們軍人眷屬去參觀,我當時情急想上大號,他們就帶我去蔣介石總統的廁所,我當時覺得好屌,還到學校跟同學吹噓。


 長輩嚴謹 罵人必說「八字開場白」


 問:你在外公家生活情形如何?外公對你有何影響?


 答:我受外公影響很大,知道讀書的重要,他們也常要求「人到無求品自高」,外公門風很嚴,他們若要罵人時,一定先來個八個字開場:「讀聖賢書,所學何事,」之後才開始訓示。


 我小時候常一個人躲在大宅院中看小說,我阿姨嫁給了名中醫師張正懋,逢年過節會回來相聚。過年時,外公家裡總是熙熙攘攘,外公的門生故舊都會上門拜年,外婆和媽媽也都在師大語言中心教中文,還有不少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與日本人都會來過年,家裡當時很熱鬧,我第一部劇本「四季」開場就是描述這樣生活情境,可惜後來沒寫完。


 清宮家族出六皇后 包括慈安太后


 問:那你父親的家族背景?


 答:父親的家族是滿族鈕祜祿氏,出了六位皇后,為清宮中之冠,其中比較有名的就是慈安太后,相傳後來被慈禧太后毒死,她是咸豐皇帝的母親。我爺爺那一代還有很多土地,我在一九九六年返回北京探親時,堂哥還指著北京火車站說,以前這就是我們家的土地。


 問:父親生病後對你的影響?


 答:父親在我十二歲時就生病,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壞,個性越來越陰鬱,父子關係越來越遠。我在叛逆青春期很害怕見到父親,他發病後每天就坐在桌子前面,抖著手拿筆寫家書,每天都作同樣的事情,回憶著童年,訴說著思念,身體卻是越來越消瘦,他都是我弟弟照顧,我卻每天都在外面混,都在逃避,我感覺很對不起我弟。


 父罹病成漸凍人 親子說不出的痛


 在我十九歲以後,他就住院了,醫生原本說壽命只剩兩星期,沒想到又過了十幾年,他都插著呼吸管,不能說話,每天只能靠灌食,但意識清楚,他是我見過最悲慘的人生。每次我媽和我爭執時,只要一提到「你和你爸就一模一樣」,我就會大翻臉,甚至會搥牆,因為我最怕變成我爸,我看到了他的悲哀。


 在他過世前幾年的年夜飯,我們都在醫院中度過,過去在外公家過年是熙熙攘攘,如今陪伴我們的只有冰冷燈光,周遭只有呼吸器的聲音,我爸躺在那邊不快樂,他只能眨眼睛和我們溝通。


 父親住院期間,只要去榮總探視,在車上我一定和母親吵架,後來才瞭解那是壓力,因為你當時就只能看著父親,根本無法幫他,他也只會跟我說,讓他死,讓他出院,這都是我做不到的事情。


 問:你最後如何面對你父親過世時的那一刻?


 答:我想,他解脫了,我們也解脫了,我對當時女友講起這件事情就崩潰了,哭到不行,因為我開始進入了父親的生命,他十九歲離家,再也回不去,一輩子懷念北京胡同,抑鬱不得志,卻又得了怪病,長期被禁錮在這樣身體中,我陷入兩個悲傷,一個是失去了生你養你的最愛,另一個才發現,原來他是這樣可憐。


 問:你如何看待你的出身背景和創作?


 答:外省人印記是來自我的血緣,但我出生在台灣,在這裡成長,我活到四十三歲,待到國外加起來時間沒有超過一年,台灣是我認同的地方,我的家所在,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原生家庭背景,外界就對我的創作扭曲對待,甚至對我貼上標籤,我也希望台灣早日放掉政治顏色和省籍情結。


 

 


外婆發掘戲胞 母取藝名、喬通告

  • 2010-02-07
  • 高有智、黃哲斌/台北報導

 

  鈕承澤踏入演藝圈,背後最大的支柱就是「豆媽」張青琴,她帶著童星兒子穿梭片場,「喬」機會拍戲,取了一大堆稀奇有趣的藝名,為了籌資供兒子拍片,她押上了老本,身旁老友不惜解了定存相挺。童星時代的鈕承澤因為渴望佔有母親的陪伴,愛上了拍戲,處於混亂低潮期時,一度又恨母親鼓勵他演戲,母子親密又窒息的情感隨著人生崩解重組,終於找到了出口。


 身為將軍之女,張青琴在優渥環境下長大,個性樂觀豁達,也曾是知名的國劇編劇,得過國家文藝獎,但真正挖掘鈕承澤演戲天分卻是眼尖的外婆,第一次「試鏡」就在童年的澡池。有一天,外婆幫鈕承澤洗澡時,發現他表情豐富,要哭能哭,要笑能笑,透過外公的交遊廣闊,在他九歲時,就有電影公司的經紀主動上門找他演戲。


 不過,鈕承澤的童年表演經驗卻不愉快,他和演藝圈格格不入,總覺得自己是透過關係尋找表演機會,在心中留下陰影;但他又愛演戲,除了可以逃避學校課程,最重要就是完全佔有母親,在他弟弟出生後,老是覺得母愛被剝奪了。


 鈕承澤生平的藝名都是媽媽所取,因為乳名是「昌昌」,媽媽得意取了「鈕昌」,後來算筆劃又改成「鈕一昌」、「鈕永昌」,最讓他難堪,還幫他改成了「鈕泓」,「這個名字太俗了吧,我簡直快崩潰了!」最後能改回來還要特別感謝「貴人」侯孝賢,因為侯孝賢當時一句話:「鈕承澤名字很好阿,鈕承澤,有存摺啊!」他媽才答應讓他回復「鈕承澤」本名。


 弟弟從小體弱,鈕承澤總是覺得母愛都給了弟弟,極度依賴卻又無法佔有的難解情結,最後蔓延爆發了憂鬱症,陷入人生混亂時期,但也直到那一刻,他才找出了童年傷口,一股腦兒向母親傾倒心中痛苦與掙扎,母子在真實擁抱下相擁而泣,心中得到了和解。鈕承澤如今工作再忙,總不忘傳簡訊告訴母親,他有多麼愛她。


 

 

 


校園童星屢被欺 跟老大出鳥氣

  • 2010-02-07
  • 黃哲斌、高有智/台北報導

 

 童星時代的鈕承澤,曾有一段強凌弱的校園記憶,國中時,幾乎誰都能欺負他,直到有天,一名綽號「茶壺」的同班同學「吸收」他當小弟,從此走路有風,也開啟鈕承澤對於台灣角頭文化的認識與記憶。


 鈕承澤自小就被送進私立的貴族小學,性喜自由的他消極反抗,成績都在全班倒數前幾名;上了螢橋國中之後,一度就讀升學班,後來卻被分發到唯一的「放牛班」。


 鈕承澤說,由於童星的光環,他原本就是眾人欺凌的目標,「每星期週會一解散,一定會有人從背後踹我一腳」,就連國一新生都敢找他挑釁,進了放牛班不久,「有天我坐在教室座位上,一個空奶粉罐就往我頭上方向飛過來。」


 當時班上有個全校最大咖的「茶壺」找上鈕承澤,問他願不願意跟著他當小弟,同時提出一個誘人的提議:為他討回一口氣。於是鈕承澤帶著「茶壺」,一一去找曾欺負他的同學,說來神奇,以往動輒賞他拐子的同校少年,無不乖乖地立正站好,恭敬地喊他「阿伯」,再也沒人敢欺負他。


 由於「茶壺」是當時師大路一帶角頭的兒子,他們也就跟著起鬨自稱是「新龍泉幫」,但鈕承澤說,正值青春叛逆的他們,壓根兒沒幹過什麼壞事,頂多是蹲在師大路、羅斯福路口,專挑戴大盤帽的高中生幹譙幾句。


 也因如此,鈕承澤接觸到台灣特殊的角頭文化,這個他口中「第二個原生家庭」。小時常跟著軍官,也是畫家的爸爸逛龍山寺夜市,國中與同學牽著腳踏車勇闖寶斗里探險,鈕承澤找到了血液裡的台客基因。


 回顧校園霸凌的經歷,鈕承澤感觸良多說,青少年常有寂寞、害怕落單、渴望同儕的心理,需要家長和學校關注和支持,透過良好管道尋求安全感,就能減少校園暴力,「別忘了,那些欺負你的人也是青少年,也跟你一樣害怕。」

 

 

 


採訪後記-小畢變豆導 一路尋求認同

  • 2010-02-07
  • 黃哲斌 

 

 「身分認同的失落與追尋」,或許是鈕承澤的永恆功課,是創作上的,也是人生的。


 十七歲演紅《小畢的故事》,十九歲父親住院;影星光環與家庭的壓力,始終苦苦追逼著鈕承澤。從小愛讀雜書,崇拜外祖父的品格學問,但他功課不好、抗拒學校,卻又敏銳易感,渴望被寵愛。最終,他只能在演戲裡尋找家庭認同,在義氣裡尋找同儕認同,在戀愛裡尋找感情認同,卻又不時對著鏡子自問「你到底是誰」。


 「十九歲以後,我幾乎沒戲可演,但在外頭還要硬撐面子,因為我是『小畢』。」於是,鈕承澤每天開車在外鬼混,一群人湊著零錢只加兩公升汽油,直到避震器壞了沒錢修,當街拋錨動彈不得。


 另一方面,族群與家世的巨大陰影,是鈕承澤另一個不可承受之重。他自承小時是權貴子弟,年幼時多數演出機會是「媽媽喬來的」;成年後他努力擺脫恩庇,跟角頭兄弟混在一起,講台語跟國語一樣溜,不希望被貼上「外省人」標籤,但一提到外祖父、回到父親的北京老家,他不禁又滿溢著孺慕嚮往。


 「這是我一輩子必須面對的。」長達數年的心理治療,鈕承澤終於發現,他這一生的徬徨疑惑,憂鬱苦楚,包括他與母親的關係,都必須透過體諒與和解,他才能鬆脫,才能自由。


 從《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》到《艋舺》,撇開電影創作與市場觀點,鈕承澤似乎也正透過電影菲林,尋找中年自我與「少年小畢」的和解道路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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