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出處:聯合晚報 | 聯合新聞網
2010.02.07 06:30 p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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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為一部目標明確的本土商業製作,鈕承澤導演的「艋舺」可說是成功到位,讓電影徹頭徹尾成為一部激情奔放的男性演義。
這在轉折清楚的劇本即已奠定完好的基礎。趙又廷飾演的轉學生「蚊子」,因為不甘便當裡的雞腿被搶而得罪班上的惡霸,但他靈活應敵的表現卻獲得校園另股勢力的青睞。急需同儕認同的他於是有點誤打誤撞地成為「太子幫」一員,和含著「黑金」湯匙出生的廟口大哥之子「志龍」(鳳小岳)、綽號「和尚」的智囊軍師(阮經天)、血氣方剛的天生打手「白猴」(蔡昌憲)、中看不中用的胖子「阿伯」(黃鐙輝)成了拜把兄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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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樣的,也因為一根雞腿,讓自以為從小失怙的「蚊子」進一步認同馬如龍飾演的廟口老大「Geta」成為一個「代父」形象。然而就像「Geta」奉守的黑道原則(從涇渭分明的地盤劃分,到尊刀鄙槍的武器哲學)抵不過時代潮流的變遷而慘遭背叛。「蚊子」也從旁觀、目睹到介入,發現「黑」吃「黑」的殘酷法則外,更驚覺兄弟情誼的變質,而讓他信仰這個世界的防護罩,瀕臨崩解。而最後殉身式的反撲,也成了一場鞏固己念的浪漫儀式。如果說一根雞腿是故事表面牽起同儕與父性認同的符號,片中「血」與「櫻」的交融替換,則成了憧憬與代價的內在體現。
對台灣積弱不振的類型電影而言,「艋舺」可視為近年多位新導演前仆後繼、重新搭建起與主流觀眾溝通交流的橋樑後,最盛大的一場落成。從故事情節開始,就已經設下許多在製作上無法隨便帶過的高門檻,除了可觀的人力、物力資源需求,從還原、再造一個八0年代的艋舺風貌,到訓練一批嚴格說來有點超齡的演員很有說 服力地詮釋角色還得區隔分明,都可見識到類型電影工程的不易。而這種貌似寫實但又要和真正的寫實主義保持一點距離,以合理化所有事件戲劇性發展的技巧,明顯地在這部電影都被執行到了。對電影工業發達的國家而言,這不是稀奇的事,但對於二十多年來大多倚賴人文內涵撐起尊嚴的台灣電影而言,它的實踐與完成,真的是篳路藍縷,得來不易。導演鈕承澤與監製李烈證明了他們從「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」、「囧男孩」到本片的三級跳,是認真且有備而來的。
眾多演員的形象鮮明,也可謂素質整齊。馬如龍、邢峰、王識賢的押陣,提供了本片穩健的表演元素;而趙又廷、阮經天等年輕演員的熱血魅力,也各擅勝場。作為一個廣義的新人,海外成長的趙又廷挑樑演出本土要角的成績,足堪肯定;而阮經天從口條、氣勢、甚至含蓄的同性之情,進步的幅度更讓我刮目相看。
至於「艋舺」因樹大招風所引來的泛道德化批評,往好的方面看,是影像文化影響力被重視與期待的結果;但按此邏輯,拍「紐約黑幫」的馬丁史柯西斯恐怕該被城市列為不受歡迎的頭號人物,而以「教父」、「英雄本色」創造潮流的柯波拉、吳宇森不也成了黑道同路人?創作本來就沒有服膺教條的義務,況且影片的內在題旨 更非從故事地點、角色身分即可輕易斷定。「艋舺」不是「娥摩拉」(後者才是對罪惡城市的黑暗糾結徹底挖掘的傑作),它從一部黑道版的「九降風」逐步靠近塞 吉奧李昂尼的「四海兄弟」,從對友誼的歌頌到痛心承認情義被體制利益吞噬的難堪(但最後一記回馬槍則又回應了兄弟情誼),應已清晰反映了它的主題精神。
回歸電影本身,「易放難收」才是豆導真正的難題。趙又廷在與阮經天兄弟鬩牆的終極對決時,那滔滔不絕的質問到重申主題的內心獨白,其實是有點滿溢而重複的。雖然可以理解這是把高潮推向煽情的一種手法,但過於直接卻反而少了留白的餘韻。而這也間接反映了本片篇幅稍微冗長的原因。但整體來說依然瑕不掩瑜,對台灣而言,「艋舺」絕對會是今年的指標性電影之一,因為它不僅是影、視合流的一次成功嘗試(尤其是阮經天、王識賢的改頭換面),更是本土電影有能力邁向中、大型類型製作的具體證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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